“一带一路”华侨史记

总序

   “一带一路”沿线国家的文化、制度与历史的多样性令人叹为观止，华侨华人在这些国家生息繁衍，经济文化交流源远流长，生活丰富多彩，亦令人感触至深。然而，华侨华人在海外的奋斗、成长与成就，同胞有所耳闻，但知之不详；华侨华人在历史上的迁移进程、文化与社会形态，今人了解有限；学界关于华侨华人的研究，成果丰硕，但向大众扩散传播不多。相反，道听途说以讹传讹，认识误区随处可见。基于此，我们组织编撰了《“一带一路”沿线国家华侨华人史记》系列丛书，以学术研究成果为基础，以雅俗共赏的文风，讲述华侨华人多姿多彩的故事，由此透视中华文化与其他文明化的交流、碰撞，启迪当今“一带一路”建设。

其一，华侨华人分布广泛，“一带一路”沿线国家的华侨华人社会各具特色。大而言之，就地域而言，在东南亚，中国移民历史悠久，形成世界华侨华人最大聚居区，在当地民间经济中举足轻重。在中东与中亚，东非与北非，西欧与东欧，历史上华人不多，但当今中国新移民与商人活跃其中，他们异军突起，以致当地社会与民众出现种种不适应，正处于磨合时期。就方言群而言，既有传统意义上所谓的广府帮、闽南帮、潮汕帮、客家帮、海南帮、福州帮等，也有新近引人注目的温州人、东北人及其他省市的移民。就华人社会的形态而言，有的长达数百年，彼此交融而形成混血族群；有的虽然长达一两百年，仍然保持着强烈的中华文化气息；有的则在最近一二十年间形成富有生机的新移民社区。

近年来，“一带一路”沿线侨情出现重大发展与深刻变化，与二十多年前已今非昔比，近十余年间的变化更是突飞猛进。譬如过去家书抵万金，大洋两岸望穿秋水；如今随时免费视频，朝发夕至。发展变化之快，让人应接不暇，新现象层出不穷，新问题不断涌现。

其二，中国移民在异国他乡的发展，反映了中华民族的适应性与顽强的生命力。无论是伊斯兰教，还是基督教、天主教、东正教与犹太教，或者佛教、印度教；无论是民主制度还是君主制度；无论是市场经济还是习俗经济或指令经济；华侨华人都能在其中移居、谋生和发展。与当地社会或交融杂处，或竞争合作，或相对独立各安其分。并且，在长期的发展过程中，华侨华人为当地社会做出了贡献，在经济上创造财富，在文化上增加元素与色彩，在知识与技术上亦有创新。“达则兼济天下”。成功的华人体现出社会责任的担当，他们以自己的具体行动消融社会对立，促进社会和谐。这也启示人们，尽管文明的冲突无处不在，但不同文化与制度之间的沟通、共存，仍是有希望的。

其三，从中国移民与海外华人身上，我们深刻感知到草根的力量与成长的生命力。出国之前，他们并不一定拥有较多的资本，也不一定具有特别的才能，有的文化水平不高，甚至ABC都不懂，却敢于闯荡天涯。在陌生的异国他乡去谋生，去追寻不确定性的未来，通过跨越国界实现人力资本的转型成长。如果说他们有什么与众不同的话，就在于他们追求自由、追求财富创造的坚强意志与不屈不挠的精神更为强烈。这与早期移民北美的欧洲人是一样的，十七、十八世纪的移民逾半数是契约白奴，甚至是充军的囚犯，而他们创造了人类历史的新文明。

所谓草根，是相对于政府与国家而言，或相对于精英或贵族而言，也就是芸芸众生，包括底层与弱势群体。他们像杂草一样充满生命力，顽强而具有韧性，无孔不入，虽然卑微却能茂盛，不分高低贵贱。他们可能带有野性，甚至不那么守规矩，却因此而富有创造性。野火烧不尽，春风吹又生。凤凰涅槃，不少人实现华丽转身，有的成为知识精英，有的成为商界巨头，有的在文艺界引领风骚，有的成为政界活跃人物，一个个传奇令人心驰神往。

其四，虽然不一定“素质”高，也没有得到当地政府或中国政府的额外支持与扶植，但华侨华人社会通常能够自生自发地逐渐形成某种秩序。由于相似的谋生与奋斗经历，同样的经济追求与人生道路，共同的利益纽带，共享的话语和信息圈，使华人在海外重建了各种文化认同与社会网络。他们以华商与侨领为核心形成了各种华人社团，组织多种多样的活动，互帮互济，处理群体内部事务及与当地社会的关系。包括以血缘为纽带的宗亲会，以地缘和方言为纽带的同乡会馆，以业缘为纽带的商会，以信仰为纽带的各种宗教团体，等等，形形色色，丰富多样。尤为明显而令人感动的是，各地的华文教育就是他们自发组织而发展起来的，形成华文基础教育、职业教育乃至高等教育的体系，却不需要当地政府出一分钱一份力。原来，政府就是为民众保障公平的市场与社会的平台，无需对民众特别的“关照”，更不能替代民众的自由选择与自主发展。

华族社会也是一个从未被历史设定的自发形成的社会。华人离开中国本土的政府与制度后，形成了富有生机的自由秩序与内在活力的自生机制，华族社会从混沌走向有序，从混乱走向成熟。

其五，华侨华人与中国的联系及其贡献。家族关系与乡土关系，宗教信仰与儒家文化，在国内被百年革命所冲击和肢解的中华元素，仍然在海外华人社会特别是在唐人街保留、维持与延续，并且在与异族文化的互动与影响中走向近现代社会。

故土情怀，中华情结，外部压力愈强，其释放愈烈。在辛亥革命时期，在抗日战争时期，海外华侨心向祖国，筹钱捐物，奔走呼号，甚至献身革命与正义战争。在新时期中国改革开放的过程中，海外华侨华人的作用尤为突出。他们是开放的先行者，改革的重要参与者，经济腾飞的贡献者。观念更新与思想解放，制度创新与体制变革，都浸透着海外华人的影响与推动。海外华商在中国大陆投资的企业，从无到有，从小到大，从边缘到主流，逐渐成为中国经济发展与制度变迁不可缺少的强大推动力。

从引进来到走出去，从贸易到投资，从物质资本到人力资本，华侨华人搭起一座座中外交流的桥梁，连接开放的中国与外部世界，连接历史与未来，活跃在“一带一路”的广阔舞台。

清华大学华商研究中心主任：龙登高